天渐晚,谁也没有睡意。阿花皱着眉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,林寂席地而坐,支起一座小泥炉,请兰濯帮忙看火。
“林寂!这里!”
兰濯转去寻蟒妖,被阿花举手拦住:“别去,我大概知怎么回事——让我睡会儿,兴许明天就好了。”
阿花咕哝了句谢谢,扶着脑袋倒回枕上。
他说着,指尖挑起金光朝肩一指,血肉模糊的创随即一合拢复原。
“我要见花魁!”她生龙活虎蹦床,四翻检男衣衫,“我若是扮个俊俏公,不得迷倒百十条街的大姑娘小媳妇?到时候哇,我在前面走,你俩跟在我后边推个小车,倘若也有人给我扔果,分你们一人一半。”
兰濯见她神不济,探了探她的额,所幸不曾发。
斩魂容易送魂难,孩母亲从前打落过一胎。缠着孩的,便是此前落胎的婴灵。细细的手,小小的脚,刚刚长成人形,周血淋淋的,边哭边喊着要娘。
林寂听见声音,三步并作两步循声找来。阿花伸手就往他上扑,他愣了一,熟门熟路地把她抱稳当。
见孩的病终于有救,夫妻俩千恩万谢地送他门。临走时他摸了一把孩的额,退了,婴儿躺在摇篮里睡得香甜。
“不清楚。”阿花垂丧气,“他不现却我梦境,不知是不敢来,还是不能来。”
婴儿浑烧得,圆鼓鼓脸颊瘦了一大圈。林寂将孩抱在怀里,依次探过神阙、膻中、印堂和天门,再号中指的脉像,果然孩上附了个东西。
兰濯牵着她去找林寂。阿花梦魇发狂之时,他正在城中一百姓家里勘查风。那家的小儿时常夜半惊啼,不肯吃,用药也是时好时坏。孩爹娘听闻城中近来多有仙门修士没,怀疑家中风有异,是以求到林寂上。
疼时半动静都听不得,阿花在咕嘟咕嘟声里睁开:“你饿了?”
阿花里憋着一汪泪,既愧疚又害怕,只敢伸一个指碰他的肩:“对不起,我咬得你很疼吧……在梦里黑雾化成你的模样,我吓坏了,以为你还是他……”
林寂摇摇:“这是止痛安神的药,你等一会儿,不了再来喝。”
”
保险起见,另换一家客栈。阿花闭紧门扉,布好结界,才敢一五一十将噩梦叙述一遍。饶是兰濯亲目睹她梦魇之状,也听得心惊痛。
“会倒是会。”她脆地说,“你不觉得两条中间耷拉着一个玩意儿,走路特拧巴吗?”
“城里仙门修士多,料他们不敢猖狂,我们不如留在这里,随机应变。”阿花蔫耷脑地说,“前脚查到花魁娘屋內有臭味儿,后脚他就梦要带我回去。虽然没凭据证明他与此事有关,但他既能随时追踪我,依他脾应当夜夜造访、日日光临才是。之前全无动静,偏在此时现,奇怪。”
“有什么可哭的,五百多岁的小崽,还都没长齐呢,能有几颗牙?若是真咬疼了我,算你本事大。”兰濯给她了脸,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,“他追到蜀中了?”
林寂笑得呛了气,着直咳嗽。
“别摸了,我疼。”她往榻上一仰,摁着太阳骂骂咧咧,“他大爷的活爹亲祖宗……脑袋里边开了锅了,脑浆直冒泡。”
或许他的药当真有效,亦或是阿花久病成医。捱过一夜,清晨起床,又是神清气一只老虎。
兰濯乜斜一双桃花,问她:“你不会化男?”
林寂连忙理一番,将一张符篆叠成三角,嘱咐随掖在孩襁褓里,不可碰毁损,又为他们择定时日陆场,以渡亡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