，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里。因此，当李忘生挣开红绸，拿起残雪，淡漠地刺他的心里时，谢云并没有到很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想躲开，血从他的心里来，比房里的红绸还要鲜艳得多。被血染得更红的绫罗，从李忘生寒香莹白的手臂、弯间悄然落，像沉在冷烟残月里，无声凋谢的红牡丹，纵然将玉笛断了，也留不住花落，只遗一孑然怀抱着残的丹，飘坠在李忘生的眉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无结同心，烟花不堪剪。

        堪剪、不堪剪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天依然要离去，人之将死，谢云觉得，他应该对李忘生说一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应该说真话。说，我每次想起你，哪怕是想起你的名字，想一，都会厌恶地作呕。

        说，李忘生，你这样普通无趣，平庸愚笨，寡淡得像不发芽、不开花的榆木疙瘩，那个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喜你？

        你恨我吗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有杀他。”谢云柔声说，“他还好好地活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知李忘生有没有听到，这一回，他只想久久地闭上睛。

        久到再也不能睁开，久到很久以前，牡丹尚未零落，玉笛犹未折，桂魄未飞去月亮里，他还未曾识得自己，所以，他便能多恨自己一些的时候，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山间梅花白，荇浮绿，烟雨潇潇，得快要滴翠，伸手抓一把，掌心漾起了浅浅的碧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哗啦啦”，栖在梅荫的鸟雀骤然被惊飞，羽却被濡得湿透，飞也飞不远，只得踮着脚停在松梢，摇摇晃晃。皂衣白裳的垂髫童举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大蒲扇，蹲在谢云的耳边大喊，“醒醒醒醒，你又输啦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输啦就是输啦。就是你以为自己会赢赢赢，最终是输光光，输得过不去这一劫，飞不了升、成不了仙的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《隐元秘鉴》中的“述异”一卷有载：有异人，自称正阳钟离权之法化，化或为人、或为童、或为衰翁、或为老妪，或为鸟兽、或为木石，有仙缘者能见之，然常游于天群山中，行踪不定，不可捉摸，其有一阵，名曰五蕴八苦阵，破之则登仙。

        凡俗世之人，皆五蕴炽盛，怀六七八苦，难以勘破。故而这五蕴八苦的大阵，乃是由“生老病死、怨憎会、别离、求不得”几个小阵组成。只要将这三阵一一地闯过了，将滞重斑斓的杂念，都一一地洗脱忘却了，方能脱去凡胎，升仙离尘。

        多年前，纯阳的掌门玉虚真人，受机缘所，已勘破此阵法，飞升世。说来也怪，从他飞升之后，这位据说是正阳法的化却有迹可循了，每过三年，他便会在日的中条山上现。五蕴八苦阵恍如笼满山的烟雨，滋养着漫山的花木葱茏，芸芸众生，踏着如云梦泽一般洇的花香，失魂落魄，却又心甘愿地回到尘世的苦海，挣扎沉浮。